刘邦接到电话，去派出所领人的时候已经是半夜了，他骂骂咧咧地裹紧自己的大衣，顶着一头寒风走向离家最近的那个派出所。

那个平时人气不敢旺盛的地方亮着冷白色的光，刘邦打了个寒颤，把韩信在心里又拖出来骂了一遍。他憋着一肚子的火，甚至想着干脆掉头让韩信在塑料长椅上睡一夜，睡他妈的，该感冒感冒该生病生病，关他屁事。

他这么想着，然后抬脚跨进开着小门的大铁门，他用力跺地，恨不得把水泥地踩穿。

值班的人不多，只有一间房间亮着，他带着气和寒冷追着光找进去，然后看见韩信面无表情地坐在房间里的长椅上。

哦不是塑料的。刘邦也没什表情，扫了一眼韩信和他坐着的木质长椅，想着些完全不相干的事情。睡一晚还挺划得来，就是木头硌人。

他一边想着一边转头去看值班的小警察，他在脸上挂上笑容，凑过去，散烟的时候随口问着韩信的情况，他说我是来保他出去的您看成不。

小警察没接，一脸严正，韩信在刘邦背后发出嗤笑，他似乎长久看不惯刘邦的这幅样子——哪副样子？就那副最虚伪最……

刘邦很用力地清了清嗓子，一屋的安静碎了，小警察说小伙子也没犯什么，甚至算见义勇为，就是把别人打得太狠了。

哦。刘邦觉得头有点疼，又问您说打人算见义勇为？

也不是。小警察翻了个什么表出来，指着空让刘邦签字，他散步的时候揍了骚扰小姑娘的流氓，打得有点狠。刘邦一边听一边刷刷签了字，签完了才如梦初醒一样问散步？

啊，口供这么说的。小警察多看了刘邦两眼，眼睛里突然多了些了然。他拖长了声音，说本来小姑娘要担保他出去，还要请他吃饭感谢他，他倒好。小警察歪了歪身子，看了一眼刘邦身后坐在椅子上看房门外的红发男人，直接说不用了待会他老婆来保他出去。

小警察收回视线，抬头对刘邦微笑了一下，说行了，带人回去吧，让他以后见义勇为下手轻一点。

刘邦的表情僵在脸上，一时之间不知道应该摆出怎样的表情，他点点头，嘴角抽了抽没笑出来，转身走到韩信身边，一巴掌拍上男人的背。

韩信没出声，那一巴掌刚挨在背上，他就唰得站了起来，往门外走去。刘邦跟在他身后，对着值班的警察说了谢谢，就小跑两步追了上去。

不知道怎么说，刘邦觉得闷在胸腔里的气都消失了，甚至让他有些飘飘然，韩信闷着头往前走也没有惹火他，他清了清嗓子，踢着路上的石子，等着开口的契机。

小孩。刘邦在背后叫着小他几岁的恋人，小伙子。韩信不理他，刘邦轻声哼了一声，酝酿了一会，又喊韩信，小英雄，不理我啊。

韩信唰得回头看他，皱紧了眉头，脚下听话站住了，但是还是不说话。

刘邦赶了几步跟上去，站到韩信身边，他微微抬着头，韩信的脸被头顶的光照的很深邃，眼睛却亮得很。

以后吵架别出去发气哦。刘邦端着架子说韩信，你要是把人打出个好歹我看你赔不赔得起。

那怎么办，和你打啊。韩信的嗓子有点哑，似乎是几个小时前的争吵蒸发了他嗓子眼儿里面的水分，然后呢？我跪在地上求你不要死？

去你大爷的。刘邦抬腿用脚背踹韩信，却被韩信抓住了脚踝，刘邦在原地单脚跳了两下，有点失神，他觉得这种姿势和氛围接下来应该发生一点会被屏蔽的故事，又觉得不太好——是吧，周围是大爷大妈聚集的老旧小区，发生点什么还得回去见刚才那个小警察。

刘邦想起他就又想起些事情，他挥手拍着韩信的背，挣开抓着他脚踝的那只手后凑过去，说你叫谁老婆呢？

他在韩信的耳边吹气，然后他看见韩信的耳朵肉眼可见的红起来，刘邦就开始笑，被韩信咬牙切齿地抓住下颌，狠狠地吻住。

哎，就这吧。刘邦的世界被韩信的影子和冷色的路灯光占据，黑黑白白好不清晰又模糊。

挺好的。他闭上眼睛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