.完结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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7.

刘邦其实不知道该怎么跟韩信开口，将五年前和五年间的故事。毕竟要讲的话也很简单，父母看出了他和韩信的关系，说你不应该这样，你应该那样那样。说闹大了谁面子都不会好看。又说，你觉得韩信的重组家庭能接受你们这样吗。

好像是这个道理，好像多活几十年的人最会讲这些，什么人情世故，什么伦理道德，二十岁出头的世界观被压得喘不过气。他思来想去没把一切告诉韩信，刘邦满肚子揣着我懂这个人，他一定会先一步告诉家里，一定会义无反顾地撕破脸皮。

然后像是他曾经承诺的那样，带着他私奔。

那没必要，真的没必要，刘邦每次话在嘴边，都会悄悄咽下去，脸上挂起其他的情绪，数着日子掰着时间，更努力地黏在一起。

最后坐上飞机，咻得离开故土城春，离开波光清风。

他坐在飞机上，位置甚至不靠窗，他闭上眼，裹上自己的外套，想着我的夏天，此生的夏天，就此结束了。

后来的故事就显得俗套又顺理成章，他有了自己的事业和人脉，想定了自己不再是个小孩不再是个会成为别人累赘的人，向家里甩下一句我还是爱他就回了国。每天晚上的电话除了工作就是家里掩着愤怒的电话，他不愿意多聊也不愿意吵架，想着隔壁还睡着韩信，每次干脆以沉默应付过去。

但是他没想到自己的父母会回国，甚至好声好气地请了韩信的父母来赴一场不知结局的鸿门宴。他和自己的父母在咖啡厅吵得不可开交，最后以盛怒的母亲用一杯冰拿铁给他兜头淋下，要他好好清醒一下再认他这个儿子作结。

他晚上找了个宾馆将就，没回韩信的家。

刘邦晚上几乎睡不着，他想着自己这五年，借此想象韩信的五年，他想韩信会更加愤怒会更加委屈，甚至爱意就此熄灭。

他实在是不想。

或许就像他说的那样，他还是爱他。

韩信停好车沿着河边走的时候天已经铺上一层紫色，他没接母亲的电话，他的母亲也难得没有继续轰炸他的电话，他把手机静音了放进包里，在河边的长椅上看到了刘邦。

路灯刚刚点亮，光还没有达到最大的亮度，韩信走过去，却还是借着光看见穿着他的T恤的刘邦胸前的一大片污渍。

他挑了挑眉，觉得那片污渍像片什么炽热迸发的液体，带着一腔孤勇，义无反顾。

“我衣服你给我手洗干净。”韩信坐在刘邦身边，余光看见刘邦手里拿着的酒瓶，然后才抬起视线去看刘邦的脸。

还不如我再给你买一件。刘邦笑起来，眼睛却还是看着对岸，他眼睛眯着，灯光落在里面细细碎碎，显得湿润又光亮。

那也行。韩信伸手从刘邦另一侧的购物袋里捞出另一瓶啤酒，他的手臂圈着刘邦，手臂皮肤蹭在一起，动作看起来像个半成品的拥抱。

“为什么你让我别去，”韩信没找到起子，干脆用牙把金属盖磕开了，“和你爸妈吃饭？”

“鸿门宴罢了。”刘邦转过头来看他，河边的风蹭着他的眼睛，蹭出一片湿润。韩信左手拎着瓶酒瓶颈子，抬着右手用食指的指节去蹭开了刘邦眼角的水汽。

“好好说，我听就是了。”韩信收回手，喝了一口瓶子里的东西，摆出洗耳恭听的态度。

然后，刘邦就从五年前讲起，讲些韩信知道的不知道的事情。韩信没在刘邦絮絮叨叨念着过往时给出反应，被电力催着亮起来的灯光给他的脸笼上更深的阴影。五年的事情被缩在十几二十分钟的语言里，经历被压缩，委屈被折合，刘邦说完舔了舔嘴唇，偏过头去看韩信。

韩信正看着他。接触到刘邦视线的瞬间他笑起来，又低下头去喝了口啤酒，像是缓了缓才回答他：“我妈那边你不用担心。”他顿了顿，“我妈你也知道，离婚又结婚，现在过得比谁都开心——她当初离婚就是因为不爱了，她嘛，爱情至上。”

韩信眯着眼睛看着刘邦：“她根本不会介意我爱上什么人，那个人是什么身份——性别。”他看着刘邦长出一口气，手臂撑着长椅凑近了些，河风裹着水汽，呼吸抱着湿意，“我这边，你从始至终都不应该担心。”

所以你这么生气。刘邦帮他接了一句，韩信拉开距离，挑起了眉毛。

“当然生气。”韩信的视线垂着，从河边一直落向对岸，他的眼里装着整座城市的繁华的光，五光十色分外眼里，“在我看来，能让你一声不吭就走的理由，只能是不爱了。”他语气里甚至透着些委屈，让刘邦觉得心脏都酸胀。

可是我没有。刘邦皱起眉，心里又觉得惊讶，前几天他们还对这件事情避而不谈，现在他们就坐在河边的长椅上，喝着玻璃瓶里的啤酒谈着爱与不爱了。就好像一切都没变过，一切都还是原来的，好的样子。

“我可没原谅你。”不知道韩信在刘邦脸上瞥见了什么样的神色，他突然来了这么一句，刘邦回给他一个尾音上翘带着疑惑的嗯，“嗯什么嗯，你当初要是相信我那能有这些事儿吗？”他这么说完，又闭上了嘴，似乎是想了一会，才又说，“五年前也不好说。”

他自言自语，也没看刘邦，韩信咬着自己的下唇，望着河对岸像是发着呆。这时候刘邦突然伸手轻轻推了他胳膊一下，韩信一边问着干啥一边转头，看见刘邦正笑着，亮着声音问他。

能抱我一下吗。

韩信没犹豫，怎么会犹豫呢，从好多天以前刘邦出现在他面前开始，他就想要拥抱他，像恋人那样，带着占有、用力地、死死地、像是要把他整个揉进自己的血肉里那样，狠狠地抱住他。

用以弥补五年的空缺和寂寞，弥补某一瞬间铺天盖地而来的窒息。时间没能把他们之间的关系扯断，他们或许自己都惊叹于感情的韧性，或许他们是对方唯一的裂痕，拥抱才能完整，别人无法契合。

他像五年前一样，一手揽住刘邦的后脑，一手搂着他很细的腰，把刘邦用力地按进了自己的怀抱。刘邦更瘦了，也或许他没瘦，是韩信自己又长高了的原因。但是那样都好，这些事情在此刻无关紧要，韩信闭上了眼睛，他的鼻尖贴在刘邦的颈侧，他能感觉到血液的流动和热气，还能闻到他思念了上千个日夜的气息。

他在细微的声音里拍着刘邦的后背，像是安慰。

他们像是交换情报一样迫不及待地交换了自己不在对方身边的五年，途中被韩信不止一次地抱怨当初早点说就算异地也没必要惨，被刘邦一记眼刀给推了回去。

他们从未讲一句分手也没有一句复合，一切都只像是分别了几天一样，感情还在原点，只要牵着手就能沿着当初的路一直走下去。或许这就是成年人，有些话总可以心照不宣，有些话再黏糊也要抓紧时间说出口。

他们在河边聊得挺晚，晚上的河边有些冷，刘邦打了几个喷嚏，韩信收拾了地上的瓶瓶罐罐，对他伸出手，说走吧别感冒了。

刘邦看着那只手，像是不习惯，韩信见他没动作也不收回手，一副你看着办的模样。刘邦勾着嘴角，啪地把手握上去，用力到发白。

他们从河边很慢地走去韩信的车边，摸到钥匙的一瞬间两个人才想起刚才都喝了酒，韩信念着行吧，关上了车门，说我们走回去吧。

刘邦说好。

他们俩手牵手走在路上，街上有人侧目也有人习以为常，刘邦转头去看韩信，又一次正巧碰上韩信的视线。

“我其实，挺怕我回来一敲门，一姑娘或小伙子打开门，跟我说‘韩信上班呢，您是谁呀’的。”刘邦似乎是在想那个场景，皱起眉，“我接受不了。”

那不太可能。韩信回答他，你回来那正好，我顺理成章地可以逃以后的聚会了。

不合群可不行。刘邦嬉皮笑脸，下次带我去啊。

行。韩信应着。

河边离韩信家有段距离，他们走到一半，韩信才想起应该把手机摸出来看看消息。他望着二十多条未接来电觉得头大，刘邦凑过来一看，备注全是妈。

“你妈不会是生气了吧。”刘邦说，“也是，亲儿子碰上这种事谁都不想看见。”他伸手捋了捋自己的刘海，没看韩信的脸。

扯淡。韩信扯紧了刘邦的手，把电话给他妈妈打了过去。对面的人似乎是秒接，他点了公放，女人的声音又气又急：“小兔崽子一个晚上都不接电话你想急死你老娘啊！”她用力地呼吸着，不等韩信说什么，又接着说，“你现在在哪儿呢？刘邦是不是跟你在一起？”

刘邦听到自己的名字，像是上课被点名一样全身肌肉都收紧了，他几乎就快答一句我在。

“是。”韩信顿了顿，“妈，其实我……”

“我都知道。”女人的语气放松下来，“人没事就行，”女人的身边似乎有谁也在说什么，语气温柔音量也很小，“我和你爸哪年就知道你那点事儿了，可比刘邦爸妈看出来得早。”

你们俩还挺骄傲。韩信笑起来。

“臭小子别跟我套近乎。”女人的声音端着生气的架子，但是已经藏着笑，“五年前你那个样子你不说我哪儿敢问，你连亲妈都信不过吗。”

女人的话太柔软，韩信撇着嘴角不说话，那边的人没等到回答，也就说你们赶紧回去休息，明天我来看看我俩儿子过得怎么样。

窝心的酸软，饱胀的麻痒。

“五年前你啥样。”刘邦拉起韩信的手继续往前走，“你没告诉我。”

两个字跟你概括一下。韩信蹭了蹭鼻尖，“自闭。”刘邦笑起来，被韩信谴责说你严肃点，我真自闭到跟猫说话。

对不起啊对不起。刘邦半开玩笑半是严肃地拥抱了一下韩信，被韩信更用力地抱住。韩信抱着刘邦问你爸妈那边怎么办，刘邦盯着天上的月亮说爱咋咋地他们牵不住我，时间久了说不定就想开了。

或许十年或许二十年，刘邦这么想着的时候竟然觉得轻巧，最难熬的五年都过来了，不会再有几年能比得上什么都被无限拉长的那五年难过。

他们一路慢慢悠悠半夜才到家，刚到门口就听见奶牛猫用力地抓着门，刘邦如梦初醒般问韩信：“你家猫到底叫啥啊。”

韩信开门的背影僵了僵，一会儿才回过你猜两个字。

刘邦嘀嘀咕咕着我哪儿猜得到，一边看着韩信把想从想从门缝探头的猫推回去，一边推着韩信后背说你别挡着我。

韩信却先一步进了门，一手按开屋里灯的开关，转身对着刘邦张开双臂，像是个在家等着恋人回来的人一样，对着还站在楼道灯光里的刘邦说。

欢迎回家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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完结了！打一套组合拳（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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